印象主义绘画专注外光画,主题的作用被弱化了,而且把兴趣扩大到从前认为难以处理的题材,如雨雾风雪的气氛、波光粼粼的水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或卵石铺地的街道等等。印象主义绘画以再现自然对象瞬间的光色关系为目的,它基本上属于一种图绘的风格,从这个意义上说,印象主义是巴罗克风格的发展,是写实主义视觉实验的延伸,是文艺复兴以来"再现性"传统绘画发展的极至。然而,印象主义削弱了形体的结构,使轮廓软化乃至消失,从而导致形体与背景的融合,从这种对形式等绘画自身问题的关注来看,它又预示着未来的观念,显露出现代主义的端倪。
19世纪末,一些曾受到印象主义鼓舞的画家开始反对印象主义。这些画家有奥迪隆·勒东,皮埃尔·博纳尔和爱德华·维亚尔等。他们的创作已超越了印象主义有限的光色表现。但是能够与印象主义相抗衡的主要人物是塞尚、凡·高和高更。他们是20世纪现代主义美术各种"主义"的源头。在以他们为代表的所谓后印象主义的艺术中,可以看到对形体结构问题的回归,对表面设计、色彩内涵及装饰性的重视,对表现性变形的自觉运用。因此通常认为现代主义肇始于以寒尚、高更和凡·高为首的后印象主义。
法国画家保罗·塞尚(Paul Cezanne,1839--1906)是后印象主义的重要人物,与印象主义者注重描绘转瞬即逝的视觉感受的意向相反,他试图实现一种新的坚实结构,并力求对所见事物进行高度理性的综合。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20世纪的艺术通常被认为"从塞尚开始"。他成为立体主义的先驱和20世纪各种理性化抽象艺术的开拓者。不过塞尚的绘画仍然保留了古典的形式观念,因此,严格地说,他只是一把打开现代艺术的钥匙。
如果说文艺复兴的画家总是把一幅画中各个实体表现为单独的整体,因而总是逐个部分单独完成,仿佛它本身就是完整的,那么塞尚的不同之处就是探索各个部分之间的和谐关系。例如,他的《玩纸牌的人》(1890--1892)并不关心人物的解剖结构、手和臂膀之间的联系,而是着眼于色调和体积的关系和以光色构图为基础的统一风格,他借助冷暖色交替推移的方式构成对象。
寒尚的构图设计注重形式。除了通过强调平面性深入的层次实现各部分的相互联系,从而统一构图以外,他还夸张各个棱角、各种曲线以及自然中形式给人的各种错觉。因为当各种形体相互靠近时,看起来常常是歪曲变形的。这种变形方法是一种富有表现力的手段,它能传达对事物的感情。
塞尚的创作历程,从客观的色彩感觉开始,经历了主观的感情,最后达到自然的几何结构。1904年他在致埃米尔·贝尔纳的信中表示,他相信一切自然物体在艺术中都可以简化为某种基本的形状:立方体、锥体、圆柱体。这预示了立体主义的原则。在他著名的风景画《圣维克图瓦山》(约1904--1906)中,山体呈锥形,树干品圆柱形,房屋呈立方形。他把繁茂的树叶簇画成平面性的,而不是单独个别的树枝和树叶。在处理画面时,他力图使造型、素描、色彩、调子、构图浑然一体。对形式概括化的追求、单纯的设色、富有个性的变形,这一切使人觉得他的风景画更接近中国山水画的意趣。
《圣维克图瓦山》(约1904--1906)
对塞尚来说,最能充分实现他的理想的莫过于静物,尤其是那些由他任意摆弄的苹果。在这类静物画中,他能够只凭形、色、线自由地表达他的心理状态,创造不同视角的异质空间,实现绘画诸因素的完美和谐。
塞尚只是在临终前几年才开始受到好评,并成为许多青年画家心中的偶像。人们称誉他为现代艺术之父。
与塞尚的画中那种理智性和构筑性不同,后印象主义画家中同时也发展了平面的装饰性和个性强烈的表现性。最重要的画家是高更和凡·高,人们通常称他们为表现主义的奠基人。
法国画家保罗·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的个人经历是丰富多采的。由于对西方文明的憎恶,引发了他对西方传统的反叛,后来又倦于波希米亚式的生活,最后来到南太平洋。高更毕生的努力几乎都是为了摆脱古典、文艺复兴、写实主义等一脉相承的强大传统,他主张绘画的抽象性,亦即综合概括的特性,一直在思考形、色和线的抽象意义。他反对从感觉出发模仿自然,提倡从精神出发去利用大自然,试图借助对自然观察诱发的想象来获取抽象性。他相信要摆脱自然主义,创造更为抽象的艺术,就需要有一个原始的环境。他选中了布列塔尼的蓬·塔旺(又译阿旺桥)。他在那里作的画大多受到农民艺术,尤其是中世纪民间艺术的影响。这时的杰作是《布道后的幻象》(1888)。当高更定居南太平洋的时候,他从当地色彩绚丽的环境中获得了简约而鲜明的色彩印象。他特别欣赏大块色彩的表现力,创造了一种既有象征性又带装饰性的绘画。1898年他创作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的大幅油画,反映了这一时期的追求。他以异教的或土著的内容为题的宗教画,和他对传统惯例的蔑视,使他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
《布道后的幻象》(1888)
《亡灵的注视》(1892)
荷兰画家文森特·凡·高(Vincent van Gogh,1850--1890)的名字在现代艺术中也许是最出名的,因为他的画具有最独特的个性和非凡的魅力。他是个热诚的耶稣教徒,富有社会意识,非常关心受压迫者。他那充沛的精力和强烈的热情不仅表现在艺术之中,而且也表现在他生活的各个方面。他的艺术
成熟于19世纪80年代中叶,当时他与图卢兹一劳特累克、高更、贝尔纳、毕沙罗、修拉和西涅克等结识。1888年他曾打算与高更等组织"南方印象主义画家",但由于精神失常与高更闹翻而作罢。他所画的东西,甚至日常生活物品都具有极强的个性特征,无论画的是他住的精神病院的病房,还是一张椅子,一双鞋子,以及他自己,都是一幅幅生动的"肖像"。他那狂放的笔触和象征死亡的柏树,与塞尚的平静而茁壮的松树,或莫奈的欢快闪动的白杨形成鲜明对照。他还喜爱描绘颤动的麦田,千姿百态的向日葵(1888)和旋涡般的星空(见《星夜》,1889)。
《夜咖啡馆》1888
在形与色的处理上,他喜用夸张或简化的手法,削弱传统的光影手法,有意识地强化色彩价值,利用色彩对比取得和谐。他用带着笔触的色彩线条描绘的物象,好似一个燃烧着的自然物象(见《乡间夜路》,1890)。所有这一切都反映了现代艺术家对题材和主题的新观念即个性强烈、感情洋溢。尽管凡·高离群索居,不能像正常人那样与人们交往,但他的作品在现代观众面前总是以诚相待、直抒性灵,无论他们是否了解他。从这点上说,凡·高与20世纪艺术更为主观的表现相关联。
虽然后印象主义从19世纪80年代起开创了20世纪的绘画语言,但是后印象主义的主要画家生前几乎都默默无闻。从某种意义上说,把19世纪80年代产生的现代意识传递到20世纪的是两个画派。一个是以修拉为首的新印象主义,另一个是以高更为先导的综合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