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先生讲,要“言之有物”,还说:素描要做到“尽精微,至广大”。这都是要求素描作业要画得深入而充实,丰富而有内容。没有对结构的深入认识,就做不到“尽精微”地深入而精确地刻画对象;做不到“尽精微”也就不可能进而掌握高度的艺术概括能力,从而达到“至广大”的境界。
做到“尽精微”为什么那么难呢?
1.素描深入能力的取得。首先取决于对结构熟悉的程度和对结构形的具体分辨能力。理解得不深不透,感觉就不会敏锐,“有物”也看不见,导致了观察上的粗枝大叶,必然画不精,画不细,画不微妙,画不到家。
以鼻子为例分析一下:
鼻子没有表情,虽然没有必要过分细致地去刻画它,但是要画出它与众不同的形体特征并不容易。抓不住特征就画不出鼻子的具体个性。
鼻子延鼻骨向下,是鼻软骨、鼻头、鼻翼。这是人所共有的,结构关系都相同,可是具体到每个具体人的鼻子则结构形却是完全不同的。这就要认真细心地去辨别。由于光影的影响,往往看不准形体的方圆宽窄等特征。如果不从结构形的本身去观察理解,只看到光影的变化,是难以抓住特征的。随着对形的具体性认识的提高,在观察面与面的连接转化关系时,要看清形体在转化中的急、缓、陡等各种结合形式和在结合中软与硬、强与弱的不同感觉。
我们再看一看眼睛的特殊形。一张生动的脸全靠它传神达情,而形与神又是不可分的。神由形体变化而产生,形又由神态的变化产生极其微妙的改变,而这些改变又是稍现即逝的。这给画好眼睛带来很大困难,但掌握住基本形就不难了。
眼眶骨固定不动,上眼睑可以上下移动,眼球镶在眼眶骨中间可以旋转活动。它有静有动。
每个人的眼眶骨的形都是特殊形而且变化无穷。眼球的转动和眼皮韵开阖首先依赖眼眶骨的形状。不少人在人像作业中只注意观察眼睛的橄榄形的外轮廓,而不懂得要深入地从眼球、眼皮、眼窝、眼眶骨的多种形多种结构的关系中,找到这个统一形体的特征。
眼球的位置由眼眶骨的内上缘的高低、宽窄、深浅所决定。由于眼眶骨特殊的结构形,直接关系着眼球和眼皮的各种变化。这是极易被忽视的重要内容,是画好眼睛的关键。
眼眉也是表情多变的一个因素。它一半生长在眼眶骨上缘的内侧皮层上,另一半生长在上缘外侧。因此,眉毛的基本形的位置是与眼眶骨上缘的特殊形分不开的。由于皱眉肌和额肌的牵动,眉毛又可以做出多种表情。
传神而又会说话的眼睛,非几个图例所能讲透,稍举几例以便了解应从哪里入手去把握眼睛形体的具体特征和如何才能把基本形画对。(图三、图四)只要细心认真去观察,一 定能发现诸如眼皮的厚度,下眼皮睫毛的位置,内外眼角的具体变化,等等,这就会懂得深入刻画的学问所在。
2.凡形体皆是具体的、明确的、结实的、不含糊、不松散、不似是而非的。素描不是图解,结构形也不是符号。
缺乏艺术修养和艺术表现对象的技巧,也是画不深入的原因之一。必须把习作当作艺术作品对待,才能掌握深入的“火候”。细致是画深入的一种手段,但是深入决不等于“细”,因为概括地深入、洗练地表现也可以画得很深入,而且是更高层次的表现力的体现。“深入”要求“画到家”。如果几笔下去把对象所包含的一切内容都概括了进去,这也是画到家。
缺乏艺术修养必然带来深入过程中的盲目性。不能识别每一笔的优劣,会心中无数,不知应画到什么程度,画成什么样式,什么时候该结束,因而会徘徊不定,越画得多反而越坏。
必须知道什么时候算画到了家,才能把握住“火候”。要知道有的地方要反复画才能把特殊的视觉效果得到手,只会一蹴而就必然会画得简单浮浅。该多画的地方要多刻画反复画,该少画的地方不可多画。什么时候可以停笔,到“火候”了,那就看你的全面艺术修养和鉴赏能力的高低了,这里不能不再一次强调看大师素描作品的重要性。
比如画一个头像,其深奥就在于形神兼备,在于对头部结构的透熟了解,在于对形体特征充分的把握,在于各种表现手段的合理应用,在于对各种人物心理、性格和情感的瞬间捕捉力,最后是有无明确的画面效果的追求。
3.在长期作业中,能否保持对形象的新鲜感是重要的。有无永无止境的追求与探索精神,有无不厌的求学态度是保持新鲜感的前提。对学习漫不经心的人,对什么事物皆取冷漠态度的人,在生动对象面前是不会激动的,是感不到新鲜和有所追求的。
一个学习绘画的人应该总想画,-画不够,做梦也在画。要象球迷迷球,棋迷迷棋,戏迷迷戏那样,没有这种精神学会不难,但学好绝不可能。也只有这样才会有同画一物重复百遍亦如初画的求知敏感,才永远有使不完的劲。
4.平均与强调。在画面上平均使用力量,画得到处都一样,画得平平板板,是较为普遍的问题。这说明还不懂何为.深入,在此状态下要深入刻画是不可想象的。
以画人物为例,平均用力,平均对待乃是把结构关系做简单化理解的表现。结构是复杂的。它的转折有着不同的过渡形式,有缓有急,有棱有角,有圆有方;它的各种构成体的相互结合方式极为微妙,在各种关节部分,有骨骼相接,韧带相包,肌腱相连,因而在面部反映出有虚实、软硬、纵横等变化。这些都必须经纬分明地、可视性地在画面上区分开。
在空间上,有前有后要有区别地表现出来;在体面关系上,有大有小。大的就要单纯化,小的则要精心对待,有强调方能有主次。
特别是深层骨骼,如颧骨、颧弓、眉骨、鼻骨、下颌骨、锁骨、尺骨鹰咀、胸腔肋骨、髂骨等等,都在着力强调刻画之内。凡是可见的或者重要的骨骼部分,不但要画准它的位置,而且要加以肯定和强调。这就是绘画艺术与照相机截然不同之处。
能否克服简单化的平均倾向,能否看到各种复杂关系组成的有疏有密的大网,能否看到结构的内外相关形体的主次,是否懂得强调与减弱的作用,这不但是能否深入的关键,而且也是检验自己的眼睛是否已经变成了画家眼睛的标志。
5.要在不断地追求中寻找到乐趣,在深入研究阶段,不光是枯燥无味地把结构画准、画进去,而且还要在每个不同的对象中,去追求不同的感觉和相应的表现方法。比如在画人像时,要把某一所画对象的明亮有神的双眸给以突出的表现,那么就要把其它地方减弱或省略;想把所画对象的优美外轮廓加强,把某个对象的特殊发形的美和相配合的脸形的美的统一感给以夸张,或把某个对象犹如石雕般结实而油黑的脸形给以过多的刻画等等,则都须以降低其它部分的着力程度,才可实现它们的突出。
又如在画人体时,老人松弛的皮肉和突出的关节,少女丰满而有弹性的身躯,男青年浑厚蕴藏力量的肌肉,如何采用以体积为主,以线为主,或以光影为主去达到某一种艺术语言等,这时,你就会在深入中有了更多的表现欲望,就不会觉得乏味,而会在无止境的追求之中获得无穷乐趣,从而促使你更好地提高对深入刻画某一对象的自觉要求。